第八十六章 红尘堪摘(1/ 2)
殊不知,那身影消失在云海间的不通和尚,也在回望老僧。只是一者无心,一者有心罢了。佛门讲究清修,入门则六根清净,凡尘俗世切莫沾染半分。
可奈何,这戒律堂长老在年轻时血气方刚,铸下大错,才留下这半生遗憾。那一场送簪还簪的缘分,让本已尘封的心再次赤裸裸地暴露在红尘之中。只是一人已是得道高僧,而另一人则那般醉心红尘。
虽是隐约间知晓,也过了数年天伦。但终究不能长久,该走的走,不该留的不能留。老僧修了一辈子的苦禅经道,临到头来不过还是镜花水月一梦方醒。
你说他修的禅不是正统,珈蓝寺百年基业,可谓是佛门正宗。戒律堂长老奉行佛门八大戒,没有人能够质疑他的权威。唯独是那么一个人,始终不通。
“不通啊不通,红尘多万险,别重蹈为师(为父)的覆辙。”老僧意思泪眼婆娑,扶着寺门的枯藁已是颤抖不已。一旁跑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僧,口诵佛号念念有词,“师祖可是陷入那红尘魔怔中?可用大日如来经念诵三千遍,方能解脱。”
老僧愣愣出神,许是没听见小和尚的喋喋不休,他是那般执着,那般的坚信,红尘中的妖魔,都要用佛心去渡化。可是为何如师祖这般的得道高僧,也会遭受这样的磨难,难道是佛祖给的考验?那以后直接长大了,是否也要经历这些才能立地成佛呢?
小和尚挠着脑袋,陷入沉思。而那云海间的不通和尚,已是袈裟浸湿。纵然晚霞万丈,也不及那离别愁苦。他许是知道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当年从孤啸山庄归来,便发下重誓,不通佛理,势不出山。
可世上万千,造化弄人,机缘已现,便由不得。师父已是如此决绝,而自己却还走不出那一幕幕的心魔,唯独先用肉身趟红尘,再用凡心渡成佛。
当他毅然决然回头踏下那一步的时候,已然繁星满天。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那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已然凹陷。若是换作从前,师父又得一个“板栗”,责骂他不懂爱惜,给那些香客添了多少麻烦。
那已是年迈的师父,还有他刚收的徒弟,不知会不会在某一夜想起。原来,自己的尘缘还未断尽,自己的佛心从未稳固,哎。不过将魔性收敛,外露佛相罢了。
有一山中樵夫偶见,一名袈裟批身,法相庄严得道高僧,于繁星夜自云海上珈蓝寺中,飘然入世。自此,山中再无佛,凡间便多了一位,被七情六欲缠绕的不通和尚。
不通和尚走的并不快,但在常人看来已是一日千里。或许在他们这类修习佛理之人眼中,随心而动方是大道。而此去都城,千里之遥,虽有命在身,但却不能违背本心。
珈蓝寺下便是那凡尘俗世,一道天堑将两方世界分得明明白白。当不通和尚走下最后一阶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后,跌入他眼眸的是那灯影绰绰,还有那流连夜市的男男女女。
和尚许是未曾见过,不禁口诵佛号,用那自丹田内滋养的气息让灵台清明。这是自小便养成的习惯,若是有何不解之事,不明之理,便用那佛号荡尽灵台污浊,便能无叙自通。
小镇上人来人往,对于突然出现的不通和尚并没有过分关注,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珈蓝寺脚下,对山上的诸多传说已是了然于心。但奈何那道天堑相隔,不是山上之人大开方便之门,山下香客便是寻之无路。
久而久之,众人便也失去了兴趣。反而是那极北之地的蓬莱仙山,在世间传经布道,比那珈蓝寺的“高高在上”,更显得平易近人。
无论出世还是入世,佛门终究是不争的。这是一贯一来的坚持,也是佛门最本真的内心。而那蓬莱仙山,虽有虚无缥缈的名号,却对凡尘俗世插手频繁。没有绝对的对和错,不过是两者看待世人的心不同而已。
珈蓝寺自创寺之初便定下一条铁律,那便是佛门中人不可入世扰乱世间秩序,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不是人力能够左右。而那蓬莱仙山却恰恰相反,每十年便会派出一位山中弟子行走于世间,布道众生,讲究事在人为。
两者在这数百年间,多有摩擦,最终世人皆知蓬莱仙山,却对近在咫尺的珈蓝寺知之甚少,更多是虚无缥缈的猜测罢了。
不通和尚荡尽污浊,便开始了世间行走。他此时魔性已然封印,在那小孩的帮助下,寻回了本心。不顾周遭之人奇怪的目光,不通和尚在屋舍间穿行,健步如飞。
多年来的盘膝打坐并未让他有任何懈怠,反而更加坚定了佛心。他面带善意笑容,对待世间一切皆是淡然,这便是他修的禅。
繁星下,夜风起。吹动着不通和尚那早已有些破旧的袈裟,而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名红衣女子,跟着他走走停停。
不通和尚并未回头,但却能感觉到那一摸熟悉的气息。他的心神突然荡漾起来,这让他大感吃惊。没想到刚踏足红尘,便沾染了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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