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众星散云归幕(1/ 2)
渠月村里的这个年岁日,总算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住在村尾的李家,在主家李隐川的招待下,显得格外热闹。村里人不知道李家何时多了这些亲戚,就连镇子的教书先生与那捉鬼先生都给请来了。
对于镇子唯一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村里人都是很敬重的。不仅因为他们的子女大多数都在学堂里读过书,其实他们心中还颇有畏惧。
至于那个镇子里有着鼎鼎大名的捉鬼先生,村里人则没有了那份敬重之心。
一个装神弄鬼,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镇子里那些有钱人家奉之神明一般的糟老头。常年耕种的他们,对此甚至不屑一顾。
摆弄鬼神之说,对老实庄稼汉不起作用。
对于他们来说,那对不知身份、有些神秘的年轻男女,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年轻男子身后背负的那把长剑…与那年轻女子曼妙的身姿。
没人愿意去讨论那圆圆脑袋的糙汉子,也就只有村里那几位长嘴妇,闲来无事就讨论到了糙汉子身上。好似不管与谁相互言语,几位长嘴妇嘴里常就离不开男人,尤其是不修边幅的糙汉子,或是身强体壮的男子。
村里有个名声在外的光棍汉子,常年都喜欢游荡在村里村外。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人就是脑子有问题,可是较为熟悉的人便知道,这家伙不仅难缠的很,脑袋也是颇为灵光些。
光棍汉子就是叶寄北,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青壮汉子。平时的喜好就是与村里的长嘴妇们相互议论,言语之间没有任何忌讳,与那几个有着丰富经验的长嘴妇,言语交锋间也能打个来回。
年岁刚过,不曾忙碌过的他便有了活干。他爹跟他娘就是死在了年岁过后不久,所以叶寄北祭奠爹娘的日子便是在这时候。
但村里有些老人不太愿意叶寄北这时候整这一出,因为按照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来说,就是年岁前后的丧事都不会举行,在这方面有着深深的忌讳,办丧事的日子只会因此提前或延后。
可对于本身就混不咧长起来的叶寄北来说,这点旁人的建议或者忌讳,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他们家祖辈又没传下来这种规矩。所以往常这种时候,都是村里人对叶寄北最为避讳的日子。
渠月村的村中间那座大槐树底下,叶寄北难得把脑袋上的头发给捋顺,又穿戴整齐,额头上系着一根白布,围在脑袋上。身上是一眼的白色缟素,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凡是路过或者有意经过的,无一都要在他跟前咒骂几句。
这年岁刚过,怎么就摆起了这副死人摊子,明显是要把晦气带给村里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寄北可是什么话都听过了,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坐在这儿的叶寄北,且看他四处张望的样子明显是在等人,而且此时还有些心急。握紧的双拳搁置在膝盖上,抬头眼看日头到了,可是那怪老头却还没来。
其实耽搁时间越久,与他爹死前交代的事情就相差越远。
没等到怪老头的到来,叶寄北起身就要提起搁置纸钱与蜡烛的竹篮子,又扛起两根竹竿绑着的纸花,皱着眉往村外他爹娘的坟走去。
半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个这多年都十分守时的怪老头,为何没有出现。
难道是因为自己与他平时的那些过节,彻底惹怒了这个怪老头?还是说因为自己前些日子占他儿媳便宜的事情,被这怪老头知晓了,不愿意再陪他一起上坟了?!
唉,说起这个怪老头,叶寄北就不得不说一句,这些年也正因此有了怪老头的默默支持,他才敢有胆量背着这多村民的戳脊梁骨与咒骂。
对怪老头的身世不知晓的他,只知道老爹生前与怪老头的关系有些神秘,既说不上来神秘在哪儿,又说不上来两人关系又好在哪儿,总之是玄之又玄。
而老爹死后,怪老头不仅背地里给他塞过银两,还对于死后丧事里的门道十分熟捏,好像早就知道了他爹会提前有这一遭。
所以当年从怪老头家里拿出来的那两副棺材,和那两身合适到不能再合适的丧服时,他就不禁怀疑他爹娘的死,与这怪老头有着莫大的关系。
虽然事后因为他娘留下的遗书,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此件事情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芥蒂,不可磨灭的芥蒂。
没了怪老头,叶寄北这趟上山烧纸钱之程,突然变得有些异常艰难。小腿上像是无形之中被绑上了沉重铁块,大腿又像是被人狠狠拖拽在原地,他只能靠着浑身蛮力,一步一个深深脚印,踏上上山之路。
没多久,渗出的汗滴就布满了他整个额头,系在额头上的白布,已经彻底湿透了。叶寄北咧着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好好的山路,会走得如此艰难?而且还是恰好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但是又为什么往年的这个时候,向来没有这种感觉呢?!难道是两者之间因为某种事物的关系,而导致了其他事情发生的可能,这一系列的变化又是因何而起呢?
他突然明白了,其实去年今日与现在这个时间点,其中发生的变化,就只有怪老头没在身边的这个原因了。
叶寄北放下纸花跟竹篮,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爹,虽然我知道咱家来历不凡,但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就是流落在外的凡人,见不得光的。您之前也说过,为了咱们死的人太多了,您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自身兵解,了解于世间。可是您现在搞这出,儿子我连祭奠您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话完,一阵清风缓缓吹过。也不知道此间天地被施展了什么妖术,总之,之前那种被束缚的感觉渐渐消亡,小腿跟大腿上的沉重感也恍如虚无。
叶寄北瞪大了眼睛,这时天地间的变化恐怕就是连他都没有想到,难道说坟地里他爹娘真的能听到他的话语?而且还能够在地底下保佑着自己?这便有些奇妙了。
即使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叶寄北,权当就真是地底下的爹娘显了灵。
就在他心底直呼一口气时,突然听到身旁的茂密草沟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嘈杂声。他心思一沉,仔细听去,草沟竟然有着微弱的呼吸声。
荒山野岭的,这座山上都是孤零零的坟头,大多是村里老人们的最终归宿,若不是此时天气正明,恐怕他都要认为此地阴气太深,闹起了鬼。
面对此地境况,不敢转身上前查看的叶寄北,只好顶着强大的恐惧感,慢慢踱步到自己爹娘坟前。是那两座相邻、枯草丛生的坟头。
战战兢兢烧完纸钱,把那两根竹竿绑着的纸花插在两座坟头中间,然后给爹娘说上几句自己过的很好的谎话,再把这几年积攒在心头的疑虑,通通都倾诉了出来。
“爹,如今您教给我的那门功法,我可是每日都在坚持。虽然不及刚接触那会痛苦,但也难熬。每次深更半夜我都要痛得在地上打滚几个时辰,才能安稳入睡。”
“您说这么多年,您倒是解脱了,却是留下我一人在世间受苦。”
每当叶寄北回想起爹在世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回忆起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他不知道看起来颇为老实、勤勤恳恳的庄稼汉老爹,为何懂得那样复杂、江湖人独有的武功功法。
一把抓住坟前土,转身抛向了身后。迷得身后发出拖沓脚步声的那人叫苦不迭,颗粒大的土块跟石子,大多半都进了那人眼眸里。
叶寄北定睛一瞧。这人身上穿着虽有些破烂不堪,但从破碎的残留衣物碎片中可以看到,这件衣物的材质还是很好的。
看着比自己还乱遭的头发,听着从那人口中发出的叫喊声,叶寄北突然一惊。
这熟悉的装扮怎么跟没来上坟的怪老头有些相像,再听这痛苦叫喊的嗓音。他走上前去,扒拉开那人用来拨拉尘土的手掌,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
“死怪老头!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唬我?!我在槐树底下等你那么久,你为何没有出现?”
被尘土迷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心里有些发虚的怪老头,此时正在找寻一个适当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何没有按约定出现在槐树底下。又是为何此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面容稿瘦,双颊深凹,嘴角已经凝固的血渍,以及身上或多或少的干枯血迹。这便是叶寄北第一眼见到怪老头的模样。
怪老头其实不姓怪,而是姓张,还是住在叶寄北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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