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1/ 2)
腾国此时被宇国俘虏丞相——柳殊,其庶三女柳英此时安步当车地进入了学宫内,看着迎上来的侍男不禁轻轻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侧开身体避免着两名男子的靠近。
“先生要茶座?或是酒座?”
柳英淡淡回答,“酒座。”侍男便将她领到临窗的一张玉案前,轻扶着她在厚软的坐垫上坐好,而后跪行案前轻柔问道,“先生是独酌?或是相邀共饮?”
柳英道,“独酌消闲耳。”侍男莞尔一笑,“先生真雅致之士也。敢问喜欢何酒?”柳英淡然道,“昭酒一桶,好肉一鼎,足矣。”侍男道,“请先生稍待。”便飘然而去了。
柳英在软榻上静坐,邻座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妇看了柳英一眼,而陪侍在一旁的中年女子面色沉静,眼珠连动都未动。
侍男很快端着酒肉上桌,柔声细语地问道,“先生可要割肉?”
柳英此时显然是有心事,于是也不想多谈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割肉。
侍男看惯了这样矜冷的客官,也不恼,用纤纤玉指割完那块鹿肉后对柳英笑道,“先生看这肉割的可正?”
柳英对这些虚礼深恶痛绝,于是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声音又冷了几分,“我可不信儒家那一套什么垂拱天下治的和连鹿肉都要割正的虚礼,这肉割得再正,到最后还不是要被人嚼烂了放到肚子里。与其费些心思在这些上面,倒不如想其他有用的去。”
侍男掩唇轻笑,“先生还真是妙人妙语,今日奴家受教了。先生看着高贵清冷,奴家刚开始还以为先生会点周酒,却不想点了最为热烈却也是冷寒的昭酒。”
柳英不想再多说话,于是侍男也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旁的老妇开了口,“这男子其实倒是懂几分酒。周酒清冽味醇,和你的气质倒是挺符合。”
柳英看着是长者对自己说话,连忙行了个晚辈礼,“前辈所言不虚。可我倒是私以为,周酒性软不够劲,绵长无力,喝着乏味,哪里像昭酒奔放热烈,敢爱敢恨,大女儿的大开大合,当是如此。”
白首老妇笑道,“你不喜欢周国人?”
白首老妇身旁的中年女子看老妇和柳英有长谈的意思,终于抬起了头来,看向柳英的眼神中带着探究。
“哼,周国那一带的士女自古以来就宣扬什么天下大同,思想腐朽。天下世事风云变幻诡谲难测,大夏分崩,十室九空,七国诸侯盘踞一方,各国的国主对天下共主之位虎视眈眈,再说什么无为和大同又有何用?依晚辈看,周国灭亡,不过旦夕之间罢了。”
心智不为她人所惑,只是还需打磨。这样想着,那老妇也举起了同样盛着昭酒的酒樽喝了一口,回道,“你这话也对也不对。周国国人的劣性你倒是一眼看了个透。但是你再想想,纵观天下古今,何时国人的命运等同于国运?国人迂腐可不代表国力衰微,况且周国再不济也是七大诸侯国之一,腾国但是这学宫当中的人才便数不胜数,你可曾见过哪一个被腾国招揽了之后收到重用的?”
也得亏这是在麒麟学宫里,不管口出何种言论都不可治罪,否则这两人的话被有心人听到……
柳英如醍醐灌顶,仔细揣摩发觉老妇的话里大有深意,于是看向老妇的眼神带着崇敬,“晚辈才浅,让前辈见笑了。不知前辈可否教我?”
老妇摆了摆手,“请教这个名头我倒是担不上,但提点一二也是可以的。”
老妇抬首,同时示意柳英看向大厅正中雕梁画壁上悬挂着的坤舆图,用手示意了向西的方位。
“老妇略懂卦学,刚才为你算了一卦,卦言只有四个字——”
说罢,信手取来纸笔,凑过身来,示意她张开手掌,就在她的掌心写了下来。
“西狩获麟。”(1)
柳英愣了片刻,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向西,那不是昭国么?去到昭国,自己将会狩猎到能赏识自己如麒麟般的明主。
“不知前辈可否细细道来?”柳英此时对眼前这老妇所谓的卦象半信半疑,毕竟她不仅是士女还是腾国丞相府中人,尽管极其不受宠,幼时还常常被母亲动辄打骂,可身份地位拜在这里,她也需得小心行事。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知前辈高名?”
老妇笑着摇了摇头,“萍水相逢罢了。如若你我有缘以后日日见得到,不必急在此时。”
“至于这卦象嘛……”
“您且说说为何向西去那昭国?昭国中气虚弱,谈何一统?不若腾国,若有道之人在位,十年内即可大成。”
老妇依旧微笑,“天下大才,八九在宇。然宇国何曾用过一个?”
柳英沉默,不由深重的叹息一声。
老妇淡淡缓缓道,“况天道悠悠,事各有本。大才在位,弱可变强。庸才在位,强可变弱。大夏一统,倏忽沉沦。由此观之,岂可以一时强弱论最终归宿?”
柳英眼睛一亮,问道,“前辈以为,易国气象如何?”
“我刚刚从易国云游而来。国主志向远大,广招贤才,气象不错。然则易国旧根基素未触动,国主号令步履唯艰。我曾与易国主有一面之晤,观易国主之相,一方称霸可矣,不足王天下。”
“然则,总比昭国有底气吧,昭国虽说兵力强横,可蛮夷之地……”
老妇微微摇头,“未必如此。且不说昭为久战之国,亡昭难于登天。单说那昭国的长安王,去沪郡上任不到半月,修河道,惩污吏,平饥荒,令原本是个贫瘠之地的沪郡,我看今年可成为产粮大地!”
“此女宵衣旰食,勤政爱民,又兼刚毅果决,我闻所未闻。我看呐,只怕昭国崛起就在今世。”
柳英听得怦然心动。
如今天下大乱正值鼎盛时期,大夏灭亡不过十余年,各国诸侯说着是国,其实也不过是天下的一方土地罢了。而所谓的皇帝,也不过是盘踞一方的诸侯。所以各国百姓对国家根本没有什么认同感,改朝换代对她们而言,不过是换个国姓换个要拜的人罢了。
其实各国的子民想投奔哪一国均可,只是官员的女儿为本国效力较为常见罢了——人脉关系的使用,可以让就算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人通过举荐制度,在朝中混口饭吃。
官员的女儿投奔到别国的先例不是没有,但其极易被御史弹劾说此人有不轨之心所以才让女儿去投奔别国。
当然如果不顾及家族利益的话,官员的女儿其实投奔到哪一国是由其自主选择的——当然这些投奔到别国的大多数人都是在家族中受尽白眼而不堪凌辱才另谋出路的。
柳英心想,要是把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偷偷摸摸离开丞相府,一路游历至大昭,钱财倒是绰绰有余,可自己无甚名气,自己去投奔,人家未必看得上自己,更有甚者也许自己还会被怀疑是腾国派来的奸细,倒不如先搞出点名气来并且拿出点诚意来……
柳英怦然心动,正想着,却闻邻桌议论喧哗之声大起。一个蓝衫士女高声道,“昭国就要完了。那个昭国国主的凤后新丧,竟然不准国人哀悼,不准影响正常作息。你说哪个国主会这么做?这分明就是无礼蛮夷之邦嘛!”
有人呼应道,“对!不克己,不复礼,亡国征兆!”
但却另有士女忿忿喊道,“克己复礼有何用?大昭不误农时,反倒蛮夷了?你们儒生就会不着边际!老百姓吃西北风乡宴哪?”
又有人高声嘲笑,“难怪儒生周游列国没人敢用?你们就讲这种不吃饭的礼儿啊!”
众人轰然大笑,老妇与柳英却都沉默着。
片刻后,老妇起身,淡笑道,“今日之话,你好生琢磨琢磨。我算定,我们此后山水有缘,定会再会!”
说罢,飘飘然去了。
独留那中年女子依旧坐在那里。
那中年女子将目光射向柳英,拱了拱手行礼道,“刚才某倒是一直注意着先生的言辞,觉得先生见识非常人所能及也。不知先生对诸子百家有何见教啊?”
“见教倒是谈不上。”柳英此刻面色坨红,在美酒的作用下显得尤为兴奋,说道,“愚以为,诸子百家,大多重理论而轻实用,唯有法家和兵家深得我心。”
“君言语倒是简单,可道尽了真理,君当真为大才。”中年女子向柳英敬了一杯酒,“以先生之才,去昭国绰绰有余,可得先搞出点名气和诚意来方可啊。”
柳英回敬了酒,兴致昂然,“无妨无妨,君且看我如何拔剑出鞘,初试锋芒!”
说罢,径直走到养心厅正中,高声招呼道,“来人,摆棋!我今天要下个大盘!诸君如若有能者,愿与其一较高下!”
喧闹的人群听到这声要摆大盘棋的喊声,嘈杂之声瞬间就沉寂了下去,片刻后再次炸开了锅——
“又有人要摆大棋了!有谁认为自己棋艺高超的快上去,让大家大饱眼福一阵!”
“这位姐妹刚才连胜了两国呢,不如让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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