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皇帝夫子 二(1/ 2)
苻坚问道:“咦——你倒是说说看?屈子如何愚不可及了?”
阮辕道:“弟子不仅觉得屈子愚不可及,而且文中大有许多颠三倒四前后矛盾之处,让人觉得屈子有些人格分裂,所以弟子越往下面背越不能说服自己,也就背得不怎么流畅了。”
苻坚道:“哦?那你好好给寡……老夫说说,咱们一道来分辨分辨。”
阮辕道:“就拿‘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这几句来说,他文中尽是香草美人,何等清幽高雅,大有老庄之风骨,他自己不也是尽量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品行高洁不与世俗同流的形象吗?而且他深知当时楚国政局黑暗奸臣当道,他本可一心放在山水间做一位出尘脱俗的‘姑射神人’,只求仙问道便好,为何要堕落于尘世,偏来掺和朝廷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这不是愚不可及是什么?”
“……”
阮辕抹了抹鼻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这几句,无一不是在说自己有心无力,既没有肃清政事,还落得小人一味谗言诋毁,然后一再强调自己如何如何品德高尚,呵呵!实在有些自降身份却又过分标榜了,说白了更像是在用唯美的词藻发牢骚,既然认清了现状也确实卷了进来,就一心一意地默默做事就好,哪怕事事皆不如意遭人诋毁诽谤,但起码问心无愧呀!这便不枉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哭天抢地做怨妇状。所以弟子私以为屈子是一个想得清楚做得糊涂之人,尤其到最后跳汨罗江一节,不管是出于心灰意冷还是以死明志,都显得有些懦弱了。”
“……”
“而且屈子的心胸和眼界也有些狭隘,既然他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既然屈子悲天悯人心系苍生,就不该独独只怜悯他楚国的百姓,天下百姓都属‘苍生’,都是他该怜悯和拯救的对象啊!既然楚国不识君,君可以到别的国家去,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样可以‘哀民生之多艰’啊!
我简直被这个小孩儿惊呆了:这样的见解和认识,哪里像是古代读死书的腐儒,大胸襟大气魄更超越了民族界限,具有现代的唯物主义哲学观,还能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看苻坚半晌没有说话,心里便知他是被这小孩儿‘狂轰滥炸’似的独到见解给难住了,不过你总算是人家的夫子,若是此番被问得目瞪口呆,那日后在这些孩子的心目中又有何威信可言,就让姑娘我来给你解围吧!
于是也清了清嗓子,问了那孩子:“很好!阮辕,你今年多大了?”
阮辕转过身来,向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弟子十三岁了。”
我点点头:“十三岁就能对屈子的文义理解得如此深刻,并有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实在不简单,前途无量啊!”我心头一转,突然想到了范老先生的《岳阳楼记》里面的一句话刚好能作答,且还能显出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便道:“你先用你自己理解的意思说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这句话的意思?!”
阮辕想了一下,随即自信地朗声说道:“是说‘在朝廷上做官时,就为百姓担忧;在山野中不做官时,就为国君担忧。这样来说在朝廷做官也担忧,在僻远的地方也担忧。既然这样,那么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感到快乐呢?他们一定会说:“在天下人忧之前先忧,在天下人乐之后才乐’。”
我笑道:“所以你再想想,仔细感悟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的含义,应该就能更加理解屈子的心境了。”
阮辕又想了一会儿,笑道:“弟子明白了,女夫子是想点拨弟子,屈子无论处在何种情境下,追逐山水也好身居高位也好,他的初衷总是不变,即‘忧国忧民’,所以香草美人也好小人谗言也罢,屈子这些外在施加他统统都未曾放在心上,唯有‘天下人忧之前先忧,在天下人乐之后才乐’才是毕生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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