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戏中戏:择日疯(四)(1/ 2)
梁浮生第一次造访北平戏院的时候来得不巧。
他绕过楼外哄抢着掏钱求票的人群,闲庭信步地上了二楼。
茶童提了一壶清甜的碧螺春,连同瓜果零嘴儿一并端进他的包间。
入口处闹哄哄的,梁浮生拈了颗葵花籽磕起来,指了指楼下问:“那是怎么回事?”
茶童臂弯上搭了条毛巾,他探出头去往一楼看,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是渡边,这个月都第三次了……”
“渡边?”
梁浮生反问道。
只见楼下一个穿军装的大胡子用蹩脚的中文嚷嚷着叫嚣:“你们这就不合规矩了。”
“我是凭票入内,凭什么不欢迎我?”
茶童小声对梁浮生解释道:“那个姓渡边的,好像是什么地位很高的日本军官,上赶着往我们北平戏院里凑,都让曲老板赶出去好几次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披着红粉戏装,满头珠翠地撩起帘子走出来。
曲惊鸿勒了头,一双眉眼飞挑着,掷地有声:“我们戏班子没什么规矩,就是不给日本人唱而已。”
“送客。”她冷冷地扔下一句,看都不看那渡边一眼便又回到后台去了。
梁浮生莞尔,他端起茶杯润润嗓子,感慨地赞了一句:“骨头还挺倔。”
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着好戏开场,谁知戏还没等到,他的包厢门外先响起了两声“叩叩”的敲门声。
俞树探头探脑地蹿进来,反客为主地在八仙桌的对面坐下道:“老远一看我就觉得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小二,再添一壶茶水。”
梁浮生放下了手心里的瓜子,抱臂说道:“我冒昧问一句,俞少爷这是要蹭我的包间?”
俞树讪讪地笑笑:“别叫得这么生分嘛,欣赏艺术怎么能叫蹭呢。”
“曲老板的票卖得太好了,二楼的包厢票一会儿就没了。”他眼珠子一转,变通说道,“你一个看莎士比亚和卓别林的留洋高材生,指定听不懂戏,和你坐一块儿还能给你讲讲,省得到时候你连叫好都不知道在哪喊。”
戏台子的上方洒下一束灯光,俞树前倾着身体亢奋地道:“开始了开始了……”
梁浮生把桌上的茶杯推了一个到他跟前,姑且算作是同意了。
丝弦锣鼓的声音响起来,原本吵闹的台下霎时间安静下来,红纱帘下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那声音时而清越高亢,时而迂回婉转,台下重新沸腾起来,接连往上扔起了彩头。
梁浮生是真的听不懂戏,他趁着性子看着,权当是听了个热闹。
座下的观众们时而心潮澎湃,时而以泪掩面,一颗心提起来跟着台上的情节走,魂魄好像都要叫曲惊鸿给勾走了。
他眼看着俞树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银元拿纸包起来,就要往台上扔,赶紧虚挡一下道:“你这是要往台上扔?”
俞树点点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彩头。”
梁浮生忧心道:“多不尊重啊?”
“哪有什么尊重不尊重的,彩头都是这样扔到台上去的,”俞树笑道,“你怕是留洋的时候学傻了吧,可别跟我理论什么德先生与赛先生的。”
他包实了银元猛地往台上一掷,裹着红纸的重物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曲惊鸿的脚下。
梁浮生跟着心中一颤:“那要是砸到人怎么办?”
俞树理所当然道:“不怎么办啊,当然是继续唱啊,难不成因为彩头砸到身上就停了啊?”
梁浮生算是明白了,这些唱戏的在戏台子上看上去好像风风光光的,实际上台下的这些个座儿们,没有一个把他们当人看,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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